龙龙原先威势极大的声音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是寂寥落寞的音调。
而在吴朔的眼前,那些原本还不甚清楚的建筑物轮廓,已经变得清晰无比,只是那样的清晰之下,隐藏的是破败不堪……腐烂腐朽,随处可见的不是与龙这样的生物相匹配的壮阔,而是一种近乎于坟场的枯寂萧条。
洋流不息,却无法将这里的死气带走。
仅仅是肉眼可见的地方,吴朔竟看见了数百条巨龙的尸体。
而且每一条巨龙的身上,都有着可怕的伤口,甚至到了龙身撕裂断成两截的地步。
其实从那些建筑的表面看来,吴朔是能够感觉到,在没有被破坏以前,那些建筑该是金碧辉煌的模样,安静躺在海床之上的那些砖石瓦片也能印证吴朔的想象。
曾几何时,这里一定是如同仙境般的模样。
“是掠宝佣兵?”
吴朔看着眼前的景象,问了句。
“嗯。”
龙龙沉声答道。
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“四十多天以前吧……”
才四十多天?
听到这答案,吴朔心头猛然一惊。
仅仅是四十多天而已,昔日的辉煌就变成了这般模样!
可以想到,四十多天以前,这里发生了怎样惨烈的战斗,怪不得那座大阵的顶端有七颗龙珠,怪不得龙龙竟然会被马修捆住,要知道,昔日在冰原上时,那时候还是掠宝佣兵身份的宝星可是屠戮了多少龙,而龙龙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同为掠宝佣兵众人的马修所控制。
背后隐藏的许多内幕在这一瞬间跃然出水。
“宝星的尸体呢?”
吴朔再问了一边。
“他是龙族的罪人,他是掠宝佣兵的人,我不可能把他的尸体交给你!”
龙龙的声音反应了他出离的愤怒。
而吴朔却是转过身,把宝星的一生讲给了龙龙听。
许久过后,当吴朔说完,龙龙才是叹道:“竟然是这样么……”
顿了顿,龙龙的两根龙须骤然上扬,依然说道:“即便如此,我也不会把他的尸体交给你,他的魂魄可以逃走,但尸首必须永远受罚!只要我龙族不灭,他的尸首就不可能离开龙族的地盘!”
“地盘?”
吴朔忽然冷笑了两声:“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地盘?都被人侵门踏户了,还摆出这般傲气的模样,有什么意义?放下你无从谈起的身段吧,把宝星的尸体交出来,我们来帮你报这个仇!”
吴朔凝神与龙龙对视而上。
他的眼中,是果敢与坚决。
而龙龙眼中,是愤怒之后的茫然。
在族人们几乎被屠戮完的情况下,甚至连它自己都一度成为他人手中的工具,当他获得自由依然,做出的选择却只是回到这里,说是‘守墓人’也好,说是‘留得青山在’也罢,却终究没有走出去,去到复仇的路上。
它认识方全,认识龙灵小队的所有成员,但它一直以来都是副高高在上的姿态。
也正因为此,它被自己编织的牢笼困住。
“我凭什么相信你?”
许久,龙龙终于是张口问道。
“我没有凭证,要么你就相信我,要么你就挡在我面前,你杀了我,或者我杀了你。但是你不要忘记,掠宝佣兵的目的,等到融界的那一天真的到来,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的守在这里?你现在的安稳,并不是因为你的强大,而只是没有人把注意力放过来,所以,要么为了你和你的族人站出来,要么就做你的缩头乌龟,在这里等死。”吴朔的声音不大,却中气十足。
他看着龙龙,表情严肃,仿佛是能透过龙龙那双浑圆的眼珠子,看到它脑袋里面当下的念头。
“你说什么!你再说一遍!”
龙龙再次怒极。
但在吴朔的眼中,却越来越没有威慑力。
“我说你的懦夫,是个没脑子的白痴。”
吴朔甚至有些怜悯的说道,他摇了摇头,不想再和这个家伙说话,反正刚刚已经从龙龙的口中得知,宝星的尸体还是完好的,而且大概率应该还在某个地方被折磨着……对个死人都如此刻薄,就算是罪恶滔天,对个死人动手又有什么意义?更何况,当初还是这群龙把宝星杀死的。
吴朔转过身,朝着聚龙地的深处游去。
而在他身后的龙龙虽然愤怒至极,但在这时,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追上去。
它很愤怒,但却知道,刚刚吴朔说的每一个字,都是真实的,他心中就是有着一副枷锁,自以为龙乃万兽至尊,就该睥睨天下。
“真是个笑话啊!”
吴朔已经游远,而龙龙却是忽然自嘲了声。
满目疮痍,龙族都快亡了,它竟然还守着一份没由来的骄傲当个宝似的。
这真是天大的讽刺!
他有过一瞬间的犹豫想要追上吴朔,但是龙爪抬起来了以后,却迟迟踏不出去,帮助吴朔从祭龙台上把宝星的尸体弄下来?不!不可能!
正如吴朔所说,有些东西,需要自己去争,去捍卫!
如果吴朔有那个能耐能把祭龙台上的宝星尸体挪动,那就由他去。
龙龙猛然摆动了自己的尾巴,在原地掉了个头。
守着这么一座群龙之坟,自己除了等死以外简直没有半点活着的意义,真当融界那一天到来,他比吴朔更清楚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。
念头转换不难,难得是要想通。
而想通,就在一念之间。
龙龙动身,往南方游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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