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他竟然一句话也不说的先走了,留下我一个人彷徨于此。我是十恶不赦的叛门逆徒,这样的结果原本就是情理之中,可叹我竟然傻傻的预料不到,还以为仍是当年。
连默见我愣着不说话,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失魂落魄成这样,你不至于吧。既然华公子这么上心,兄弟我素来擅成人事,以后定当极力撮合,管教你心愿得偿……”
我置若罔闻,只是呆呆的站着。
隔了好久,才开口慢慢的说:“不用了……我已经足够了……这样,这样已经……很好了……”
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,晕眩感却愈加强烈。
连默仔细的看了看我,将手放在我的额头上:“喂,你发烧了,头好烫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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连默从药铺带回了些退热的药,熬成一大碗逼我喝。我乖乖的喝了下去,却没动那个年轻公子给我的药粉。我不知道他是谁,不敢贸然吃他给的东西。
但其实倒也是更想把这药留在身边,虽然没什么理由,却也就是觉得他必不会害我。
他一个人默默望着炉火时候的表情深深的打动了我,那里面有一种我似乎可以隐约理解的东西。
如兄长,如父辈,又如朋友。每次心里难受的时候就会想到那里去坐坐。我不由自主地又找他去了。
他的屋子里非常凌乱,一切都毫无秩序地乱摆着。
我发现他坐在小院中旧旧的石几边,以头枕手,靠在冰凉的石块上。
他眼望前方,出神地凝视着天边,好半天才自言自语似地说:“找我?”
“不是。”
“那干什么?”
“不干什么。”
他遮着面纱,抬头的时候,风将面纱吹的微微飘起,还没看到他面容的时候,就又落下了,他说:“过来吧。”
我走过去,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。
“好,坐着,别说话好吗?
“好。”
沉默。
就是这样安静的坐着,一语不发,视线可以越过缠绕的枯枝,看见远处的江川。冬日的萧索也是一番美景,草木瑟瑟地在风中抖动,明净的天空下,有寒鸦驰过,栖落。
寂静的院落中,郁结纠缠的心也无声的平静了下来,似乎什么都可以不想。我倚着小小的石几,透过黑色的枝桠仰望云朵流过的天空,看见几只鹧鸪落在院子里,啄着地上撒落的碎米吃。
他说:“冷吗?”
我这才发现他在我身上披了一件衣服,我摇了摇头:“不冷。”
“恩,看来你的内力应该不错。”
“还差的远呢。”我摇头说。
“何必要练的那么高?”
我迟疑了一下,仍是回答了:“因为我要杀一个人,他的武功非常高。”
“是么。”他也只是淡淡的回应,一如既往,“为什么要杀他?”
“他……”提到这个我又开始咬牙,“他杀了我最心爱的师弟,还让我身败名裂,万劫不复……”
不知道为何,面对这个人,无论埋的多深的心事都可以轻易的脱口而出。
天慢慢地黑了下来。
“回去吧。” 他对我说。
我站起身,走到院外,他又说:“路上小心些。”
我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。”
他的眼睛里露出迟疑的神情,隔了很久才说:“我的名字很久都没有提过了,因为很多原因。”
他顿了顿,看到我失望的样子,眼睛又微微弯了起来,说道:“我叫宁舒。”
我高兴的笑了:“我不会跟别人说的。”
从那天起,我又去过两次,总觉得既然知道了他的名字,我们就是朋友了。
我坐在他房间里的破毛毡上,不受阻拦的看他捣药、炼化,他手里不停地变换着工具,小秤,铁钎,铜皿,石臼……他往壶里倒各种各样的药粉,看着它们冒烟。
满屋子弥漫这各种气味儿,有时是淡淡的苦味,有时是好闻的清香。
他不时的翻着书本,提起毛笔在页眉上写上一两句,写什么我都看不懂。
“你在干什么?”
“炼一种丹药。”
“什么丹药?”
“不好说,你不会明白的……”
“江里有船夫说这岛上有妖气,所以平常才没什么人来呢。”
“怎么会,我不是好好的吗。”
有的时候,他不再忙碌。我们便一起在院落中喝茶,只是随意的说话,便可消磨一个下午。
除非特别必要,他不说话——虽然他的话很少,却不阻止我讲出我所想到的一切。这和苏澈有些不一样,苏澈常常会说:“其欣,你又在胡说八道了。”
而宁舒只是一语不发的听着,三言两语的评论总是恰到好处,即便什么话也不回答,但是微微弯起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在笑,这让我也觉得很快乐。
后来想想,比起连默,我恐怕还更加喜欢跟他在一起。连默是对他有兴趣,而我呢,我纯粹是喜欢那样安宁的感觉。
算来,其实从认识到离开,也不过是几日间的时间。
“我送你一些东西,你以后别来找我了,好吗?”某一日,我离开的时候,他突然这样说道。
“为什么?”我惊讶的问。
“不为什么。”
我忽然有点生气了起来:“不用你送我东西,我也不会来找你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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