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老爷子抬了抬眼皮，声音没什么起伏：“坐。”
房间里除了躺椅只有地上可以坐着，沈雁书挑了挑眉，站着没动。老爷子看了他一眼，也没多说什么，继续眯着眼微微晃动躺椅。沈雁书抬头看着外面的花架，想不明白爷爷为什么会突然把自己喊过来。
明明之前他把话说绝了，按爷爷的性子，不会明面上来找他，但肯定会断绝他所有求助的路线，大伯手里的那些证据可能就要化作烟灰了。虽然可惜，但他也查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，对他来说，这些证据可有可无。
沈雁书的定力好，老爷子没说话就一直站着，发觉他睡着了便坐到外面的缘侧上。手机毫无动静，和岑圆的聊天界面就停留在岑圆回答的一个嗯，估计现在她和几个朋友还在外面闲逛。想起资料纸上那些故意污蔑她的话，沈雁书忍不住皱起眉头。记得以前爷爷还说要尊重女性，结果到现在做的却和当初的话截然相反。
他也不知该说是物是人非还是人心善变，越长大现实越是与自己期待的相反。
“你还没出去么？”
听到爷爷的声音，沈雁书稍稍转过身：“爷爷不是有话要和我说么，还没听完就走，不太好。”
老爷子拿起一旁的搪瓷茶杯，抿了口茶，缓缓道：“睡了一家有点记不清自己要说什么了，年纪越大就越不记事。雁书啊，你这么久才回来，就怎么想和爷爷说的么？”
沈雁书仔细想了想，许是他天生感情淡薄，又许是平时生活事太多，他倒没怎么想着回去看望长辈。和爷爷闹僵了好几年，到现在稍微缓和点，又因为对象的事再度有闹僵的迹象。家里人明里暗里都劝他和爷爷道个歉，事情就算过了，都是一家人，哪有这么记仇的。
可沈雁书觉得自己没有错，该道歉的是爷爷，随意决定了他的人生，将他原本的路一条条封死敲断。有过这一次，他不想再有第二次，一旦妥协，他往后可能就再也没有反抗的机会了。
“你现在还在怨恨爷爷么？”老爷子眯起眼睛，见沈雁书闭口不答，心里也有了底数，“你怨恨爷爷也好，不怨恨也罢，但爷爷都是为了你好，不让你当国防生是因为爷爷知道你容易冲动冒险。雁书，你从来不会想到，你遇到危险家里的长辈会有多担心。”
沈雁书点点头：“我现在过得也不错，所以以前的事，我也没怎么记恨了，只觉得对不起我那位被我拉下水的朋友。您说的对，我冲动不够沉稳，那么爷爷呢？污蔑一个无辜的女孩子，这就够成稳了么？还是说这个和沈家的家风训诫相符合，是为了我好才做的？”
老爷子睁开眼睛，重重叹口气：“那个孩子不适合你，现在一时兴起，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。你不是喜欢成熟明艳一点的姑娘么，爷爷虽然不喜欢那样的，但你喜欢，爷爷可以帮你托人介绍这样的人。”
……啧。
沈雁书心头顿时烦闷起来，他压下躁动的情绪，平静道：“先不说我现在还没有腻味，重要的难道不是爷爷随意往别人身上泼脏水？岑圆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，我确实查过她的事，也没有对她的感情深厚到非她不可，但这些并不是爷爷可以对我的未来指手画脚的理由。既然是我自己的事，那就该由我自己来决定。”
老爷子笑了一声：“然后等着你在闯下一堆祸，让你大伯你爸和叔叔一起帮你善后？你要是足够成熟，能独当一面不闯祸不再依靠沈家的力量，我不会来管你，但你这次回来，不就是想求你大伯帮忙么。既然有求于家里的长辈，那就乖乖的听长辈的话。”
沈雁书忍不住嗤笑一声，站起身走到躺椅前：“我回来是因为大伯说有事要商量，不是求家里的长辈。我承认，之前确实动过找大伯帮忙的念头，但每次都被人打断，大概是冥冥之中就是不想让我的未来都受制于人。我不会乖乖听话，爷爷也用不着想办法对付岑圆，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，别又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。”
兴许是年纪越大越容易糊涂，钻进死胡同里，爷爷比以前更加固执。他允许别人反驳，但绝不会更改自己做出的决定，还会迫使家里人遵从他的意愿行事。
从这里出，估计没过多久爸妈和叔叔婶婶就会挨个给他打电话。沈雁书无声勾唇，反正他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，每次都是爷爷先挑起事，他们用来压他的理由无非就是爷爷是长辈要尊重长辈，爷爷是为了他好。但凡有眼睛有脑子，都知道是爷爷故意找他的茬。
“爷爷好好休息，我先出去了。”
沈雁书越过躺椅走到门前，手将将触及门把手，忽然，身后传来老爷子的声音：“爷爷最近看电视学了不少东西，知道你们这样的年轻人，越是阻拦越是容易让你加深感情，放任你们自己发展，反而会很快就分开。所以，出了这扇门，沈家就不会管你和那个孩子的事，当然也不会再给你任何的帮助。”
……八点档狗血爱情家庭伦理剧吗？
沈雁书嫌弃道：“少看那种电视剧，都是骗人的。”
本来他和岑圆的关系就不是真正的情侣，不存在拆散不拆散的问题。何况，普通人谈个恋爱哪有电视剧里演的那么夸张，反而家庭和现实的阻挠更能让情侣走向分离。
房门打开又关上，沈雁书一路走到庭院里，没碰见几个人。沈家挺大的，但实际住在里面的人却不多，和爷爷有血缘关系的只有大伯，大伯的孩子长大又成家立业，已经搬出沈家的宅子。家里人的房间还留着，也打扫得很干净，可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住几天。
以前，宅子里很热闹孩子们聚再一起玩，不知不觉间，这里愈发冷清。大伯不在家的日子，这里就只有爷爷一个人守着，坐在躺椅上看着日出日落，再没有孩子在他跟前，缠着他讲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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