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怨慕并不惊慌：“白丞相这话有意思了，我不是白怨慕，还能是谁呢？”
白思俍默了默，嘴唇紧紧抿着，冬日的风吹在窗棂上，撕破天空的光亮浮上了云端，静冷若水。
“这阵子，我一直在做着同样的梦，你知道吗？我梦见了苏海。”
白怨慕狠狠一怔，他说……他梦见了苏海？
她的长兄苏海，就是死在了他的阴谋诡计之下。
“然后呢？”她幽幽望着他，问道。
“然后他告诉我，说他的妹妹会帮他复仇，可是苏画已经死了，是没有人会替他报仇的，我这样想着，梦里就突然出现了另一张脸。”白思俍缓缓一笑，“不是别人，怨慕，就是你。”
这个梦，太过于真实。
白怨慕轻轻垂眸，她既然能够重生，白思俍当然也能梦见她的真实身份，对此她并没有什么疑虑。
“你若是苏画，倒也好。”白思俍闭上眼睛，“我很清楚，苏海死于我手，而苏画，是被庭蕴不小心误杀的。”
这件事，他是怎么知道？白庭蕴不可能主动告诉他，那么他是从哪里听说的？白怨慕不由蹙眉，凝视着他。
白思俍笑了笑：“原来也有你想不明白的事情。”
白怨慕没有接话，只是眸光暗淡了下去，连带着外面的光线一起。
窗外，又飘起了鹅毛大雪，像在祭奠着谁的魂灵。
“其实这件事，是平安王在苏画死后，告诉我的。”
纳兰羽？白怨慕瞳孔一紧。
见她终于有了反应，白思俍不禁笑道：“纳兰羽可真是在乎你呵，庭蕴不小心杀死了你，他就过来，想取了庭蕴的性命。”
他……他在说些什么？白怨慕瞪大眼睛，心里迅速思考着纳兰羽这么做的动机。
“可惜当时我已经中毒失去意识了，不然一定可以见到一个焦灼难安的平安王。”白思俍讽刺一笑，“他叱咤朝堂，驰骋沙场多年，竟然也会如此失态，我听母亲讲，纳兰羽说庭蕴害死了苏画，所以他要整个白府给苏画陪葬。”
这是……为什么？
白怨慕只觉得自己手心发凉：“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？”
“不做什么，只是替纳兰羽不值罢了。”白思俍深深看了她一眼。
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？他说的那些关于纳兰羽的话，又有几句是真，有几句是假？
只听他嗤笑一声：“不过后来他就遇刺身亡了，而我却苏醒了，你说，是不是很讽刺？”
很讽刺。
若他说的是真的，纳兰羽当真那么在乎她，那纳兰羽为何会那样对她？
她沉痛地闭上眸子，不愿再想下去了。
“白思俍，如果没别的事了，我就出去了。”白怨慕站起身。
“等等。”白思俍叫住她。
她看着他，只听他道：“一命换一命，我害了太多人，也毁了太多的家，我早就料到我会有凄惨的一日，如今我的双手已废，今后也不能上朝了，一国丞相，不能是一个无手之人，这算不算已经报了仇？”
白怨慕抿唇，没有答话。
他又道：“还是说，你想将我五马分尸？”
“我若说想，你会照做吗？”她冷笑一声，问他。
白思俍没有回答她，而是自顾自地说道：“我没有对怨慕尽过一点儿父亲的责任，也没能保护好她的娘亲，那个我最爱的女人。我承认我被权力蒙了眼睛，但是权力，谁不想要？”
他突然重重咳嗽了起来：“我知道，盛临陌会选择纳兰景然，但是纳兰景然登上那个位置以后，真的还会是这样吗？”
“不会的！”他自问自答，语气尤为肯定，“他会变成另一个人，他会被吞噬成他自己都认不出的样子！”
白思俍的眼睛里满是鲜红的血丝，白怨慕突然有一种感觉，他似乎已经不愿活下去了。
他不想在失去了胳膊不能写诗作画之后，再与这个世界发生任何联系。他不想在失去了权力以后，庸碌地过完下半场人生。
“你想让我杀了你吗？”白怨慕凝视着他，红唇轻挑。
“你杀了我，报你自己的仇，报怨慕的仇，报何氏的仇。”白思俍看着她，“我想死，你是杀死我的最佳人选，不是吗？”
白怨慕走到他身边，日光照耀下，她的红唇宛若涂了一层血色一般，闪着娇艳欲滴的亮泽，水眸潋滟，在冬日的寒光里极为妖艳，似琼花，若玉树，更像曼陀罗，噬血般明艳。
“你一心求死，我偏不遂你的意，我要让你活着，然后看皇上杀了你。”
“让皇上杀了我？”白思俍不解地重复了一遍。
白怨慕笑了笑：“若皇上没死，那么你必然要死。你想，秦氏是丞相府的，白婉歌是丞相府的，她们全都与你有关，皇上只会迁怒你。”
她说的这一点，他倒没来得及想。听闻皇上就算被救回来，也是瘫痪之身，平白无故遭受了如此大的袭击，皇上怎会放过他？
“皇上如若醒来，必会责怪你灭了苗疆，引出了这么多的杀债。”她红唇轻挑，眉目轻扬，“你跑不掉的，白思俍，杀你脏了我的手，我就在一旁静静看着皇上的脏手伸向你，把你推进地狱吧。”
白思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，不过也罢了，反正他一心求死，谁杀他都是杀，只是可怜了他白府的所有儿女姨娘，也要被他牵连。
“若皇上醒不过来，新皇登基也必然容不下你，齐国积弊已久，新皇必然会把这笔帐算在你的头上，到时候满门抄斩都是不好说的。”白怨慕目光幽幽。
留下一言不发的白思俍，白怨慕推门走了出去。
等在门口的白朗见她与白思俍说完了，忙走到她面前，静静看她。
白怨慕抬眸，白府其他人她不在意，只有白朗，是她想要救的。
“不管皇上醒了或是没醒，白家都将不复存在。”她想了想，终究说了出来，“你根本不是白思俍的亲生儿子，听我一句劝，你还是认祖归宗，不要被他牵连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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