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目光所致,但带着这些饱经风霜的老弱病残,陆一还是行走可数日。
山形如塔,三座山缝隙间却很是平整,如望不到头的宽阔草原,连树都没有,而三座大山在此地仿佛被人搬运过来似的,极为突兀。
站在山脚远处能看到从云层垂下的一道银白色光芒,瀑布落下的水声震震,却不吵人。
众人像看到世外桃源一样的此处愣了片刻便一阵欢呼,此地显然有了很多人,但装束上看都不是什么恶徒,粗布麻衣,也不见他们有争斗,大多都扛着树木搬运大石,相互穿梭。
陆一带着众人前行,山里的人们都目光警惕,但看到他身后一群老弱病残衣衫破破烂烂的一众后稍稍放心,但也没什么人搭理他们。
陆一略过这些警惕的眼神,仿佛对此地极为熟悉,熟轻熟路的往前走,众人看他去的方向不由面色一变,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相互对视一眼,聚在一起拦住陆一:“站住,你是什么人?”
陆一打量了几人一眼,他们脸上警惕,眼神示意身后的人向一边扫扫,机灵的马上明白怎么回事,像本来陆一前行的方向跑去。
那个方向就是吩咐良北开茶馆的山坳,陆一想了想应该与良北有关,毕竟这些人看那个方向眼里都带着感激,他便开口笑道:“我找良北。”
几个小伙子面露惊奇,仔细打量着陆一,这等乱世,陆一的行头确实扎眼,白色的衣衫一尘不染,甚至他发丝都整整齐齐,没有一毫凌乱,干净的脸上带着平淡的笑,几人相互看了看,走出一人不确定的问道:“你是…陆公子?”
“哦?”陆一诧异点头说道:“我是陆一。”
几人松了口气,变脸似的欢喜起来,小伙子尊敬的说道:“实在抱歉陆公子,刚才得罪了,恩公一直跟我们说有一个陆公子是他的家人,他说过不了多久就会过来,今日终于来了!”他脸上感激,诚恳的低头道歉。
陆一摆摆手,看着山坳,感叹道:“良北长大了啊…走吧,去见良北。”陆一继续往前走,回头看着他带来得人,想了想说道:“你们相互之间也熟悉了,靠着山坳寻个位置就在这落脚吧,记住,不可乱跑,有什么不懂的就找个人问问,态度好些,不要惹事。”
众人都激动的不能自已,老黄带头跪下一边磕头一边真诚喊道:“多谢陆公子!”
“多谢恩公…”
那些山里人看着他们也有些触动,这一幕跟他们之前太过相像,吩咐几个年轻人过去帮忙,他们终究是一起生死过来的,都是被世道坑害得可怜人,他们对陆一更是崇敬。
陆一点点头继续走,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人,这些人经历的东西,在他小时候本就是如此过来的,随后万年杀戮,随记忆泯灭的是做人的良知,以至于现在的他已经不能被称为“人”了。
但,他并未同那几位长生的老东西一样自甘堕落,灭绝人性,去寻什么仙界,他要做个人,不刻意模仿,随性而为真正的人,便如此不管世界真假,他想救人便救人,想杀人就杀人,天高任鱼跃,做人就是这般快乐,无敌就该这么随性。
“哈哈…”陆一在小伙子莫名其妙的目光里突然笑出了声,他眼神里总算多了些明亮。
山坳间,被一排排石房草垛簇拥的中间,有一座两层高的木屋,外表看上去虽是简陋,但在一排低低的矮房子的对比下,却显得高大威猛,木屋外草垛支起来的凉亭,门前一排排粗糙的桌椅,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大碗,看起来像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不伦不类,桌椅木质新鲜,显然刚做出来不久。
门口站着的独臂男子看到陆一眼神发亮,大喊道:“公子!公子!怎么才来啊?”他跑过来语气有些埋怨,不过没什么相聚哭泣,分别一年而已。
“哈哈…”陆一看着过来的良北,不同于外面的真实身体,这里的他身材壮实赤铜色,粗布麻衣扔下手中的木板像极了凡人间得木匠。
“路上耽搁了许久,怎么样,有没有什么麻烦事?”陆一拍了拍他的肩膀,温和的说道。
良北狠狠摇头,抓着陆一:“走啊,公子,进屋说。”冲着带陆一过来的几个小伙爽朗一笑:“一会给你们弄点肉开开荤昂!”
“好嘞,多谢良大哥。”小伙也不拘谨,纷纷笑了起来。
屋内桌椅就精致了许多,每桌上摆着几个小碟子,还有一个小瓷壶小碗,陆一看着屋内摆放熟悉,这里竟与大金牙的酒馆差不多。
陆一称赞道:“厉害啊!良北。”
良北得意的眉飞色舞,仿佛就等着陆一得夸奖,面露激动:“嘿嘿,公子,我就简单的描述一下,这些都是大伙一起帮忙建起来的,公子…我来的路上也救了不少人,后来路过的,避难的就都留下来了,这不会影响你的计划吧?”良北说着也有些忐忑。
陆一摇头笑道:“当然不会。”
良北放下心来,看着外面忙忙碌碌,脸上带着安定神情的人群,心有不忍的说道:“公子,如此真实的世界,这些有血有肉的人,真想象不到会是假的。
我救下这么多人,他们的行为举止,语气真诚,所以…
我有时候会忘了自己是外面的修士,若不是每每想到公子才安定下来,我现在都觉得我是那个杀了国老的江湖天才的赵无极,而民不聊生的这一切都是出自我的手…”
良北目露迷茫带着不解,甚至有些怨恨:“公子,你说,那前辈既然修为深不可测,为何画出如此一个残忍的世界?我知道就算没有我,这一切还是不会变,还是会打起来。
可画里的人就要一次次经历这些痛苦吗?我们每进入这里定性一次,画里又出现二十个人从头开始,白大少,小乞丐,皇子,公主,小二。
这对这画里本来得二十个人公平吗?
对那些无辜的人公平吗?
就像小花,她就要一次又一次的被残忍杀死吗?”良北字字珠玑,盯着天空越发凌厉。
“良北。”陆一拍了一下他的头,良北眼神中怨恨散去,他茫然的看着陆一,听着陆一接着说道:“可能,那人也是在努力救他们吧。”陆一温和的扫着这一方小世界,他的目光不知穿透了多远,又望向了何处的天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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