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嫁衣一事回头再说,苏尚书丢了女儿,定不会善罢甘休,现在进城采买,再报上苏大小姐的名号,是嫌自己个儿命不够长么?”
此言一出,众人这才醒悟过来,不少人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没擅自主张跑去城里。
领头的男人不再同他们废话,只吩咐人绕道而行。
他手下的人不解,问道:“大哥,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回山寨?”
领头人冷哼一声,看蠢货般扫了他一眼:“现在回山寨,是怕追兵追上来找不到咱们吗?”
那人醒悟般点点头,继而又困惑地问:“就算咱们不直接回山寨,那也不用走的这么慢吧?大哥,这速度,要是追兵追上来,咱们可就真的没命了。”
“你放心,我自有衡量。”
他既说了这话,手下人也不好说什么。
苏云月独自坐在车内,感受着这摇摇晃晃比自家马车还慢的速度,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意来。
她掀开帘子往外扫了一眼,见走的是一条完全陌生的路,不由蹙眉。
但很快她就想起来这条路是通往哪里了,脸色瞬时大变。
以马车现在的速度,若想不被官兵追上,那最快最有效的便是走水路了!
不出苏云月所料,这伙人的目的果然是水路,不过从赶车人的闲聊中苏云月听出来,他们并不是一开始便打算走水路,只是忽然改了路线,这么说来的话……
苏云月脑海中的想法越来越清晰,心里越发淡定起来。
左右那人早晚会来救她,她又何必着急呢?
马车水岸边停下,赶车的小兄弟满脸堆笑地将她从车上请下来。
此时岸边刚好有几艘停靠的船,苏云月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,便瞧见有蒙面的土匪把刀架在了船夫的脖子上,正胁迫他开船。
那船夫瞧着四十多岁,见状吓得腿都抖了。
见船夫应下,那人收了刀,一脚踹在船夫的屁股上,将他踹进了船舱,狠狠唾了一口道:“呸,没本事的怂货。”转而笑嘻嘻地走到老大身边,笑嘻嘻地道:“大哥,还是咱们大嫂厉害,临危不乱,有胆有识,真乃女中豪杰!”
站在苏云月身旁的土匪对着苏云月竖起大拇指道:“大嫂,真是不比不知道,对比之后才发现,您是真的厉害。”
苏云月嘴角提了提,没有言语,抬脚朝岸边走去。
“都说土匪都是有山头的,我瞧着大哥这般,想着大哥应该是有几个山头的,这山上的宝贝不少,当个这样的压寨夫人虽然不比尚书府的大小姐,但也是闲适随意的,可现在……”苏云月上下打量了领头的一眼,眉梢微佻:“敢问大哥,你这土匪是刚从水路转来的吗?”
苏云月脸上带着几分笑意,这话似是认真,似是玩笑。
领头的男人没有言语,倒是站在他身旁的壮汉急了。
“这话说的,这临时改走水路还不是为了你,我告诉你,我们大哥也是有山头的,我们寨子就在……”
眼看着这壮汉就要把关键信息说出来时,那领头人忽然伸手制止了他,一双眼眸紧盯着苏云月道:“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,苏大小姐既然选了跟我当压寨夫人,就该认命,至于是陆上还是水上,又或者是哪个山头,又有什么关系呢?只要是跟着我不就是了。”
好个精明的男人!像是条滑不溜秋的鳝鱼,让人抓不到把柄。
苏云月上前走了两步,浅笑:“说的也是,不过既然都要成夫妻了,你是不是也该叫兄弟们坦诚些,把这蒙面的黑布都给摘了,免得回头遇上你们的对家,我连求救都不知道该求谁。”
“无妨,等我们甩开追兵回了寨子,有的是时间让你认识大家伙,现在,就请苏大小姐先上船吧。”
苏云月虽恼这人的精明,面上却分毫不显,反倒是规矩地上了船。
因船只不大,领头人交代几个人上船后,便又让另外几个人沿着河堤驾马离开。
很快,岸边便没了马车和马匹,苏云月在船舱内坐了一会儿,见领头的迟迟不上来,也不急,只对着一旁的男人道:“怎么?你们大哥迟迟不走,难不成是在走人?”
那人闻言愣住,随即笑道:“大嫂别着急,我这就去问问大哥,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。”
他话罢弯腰往外走,却是抓着头皮困惑地道:“这苏大小姐真奇怪,打劫这么多年,第一次遇见嫌土匪跑的慢的……”
那人出去后,领头人很快便上了船。
船只也缓缓地离开水岸。
“行了这大半日口渴的很,你要来一杯吗?”苏云月拎着桌子上的水壶一边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后,不等他开口答复便给他也倒了一杯。
领头人自进入船舱后,便在苏云月对面坐下,见她悠然自得地倒水喝水,眉头沉的厉害,一双眼睛如蕴藏着压抑地乌云一般,随时都可能天色大变、电闪雷鸣。
“你就不害怕?”
他嗓音之前,竟是与之前的嗓音全然不同,苏云月暗想:在林子的时候,怕是他故意装出来的粗豪嗓音,如此这捎带着几分青涩的,怕才是他原本的声音吧?
她心下想着,面上浅笑,淡瞧了他一眼,缓缓道:“怕什么?且你是人,又不是鬼,再说了我是要嫁给你的,你理应对我好。”
“可我是土匪。”
他语调平静,竟是有一丝不忍。
苏云月弯着嘴角笑起来,霎时间好似莲花绽放,高贵圣洁,而又美丽夺目。
“我知道你是土匪。”
“我杀过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那……”
见他欲言又止,苏云月伸手将那碗水端到他面前,淡淡道:“土匪怎么了?杀过人怎么了?这世上,并不能以身份来论对错,若说杀人,天子之怒,伏尸百万,相比于那些入宫为妃不知何时便死于非命的女人,我倒是觉得嫁个土匪当个压寨夫人挺不错的。”
领头人沉吟了片刻,声音低哑,却是带着几分少年气。
“你真的这么想?”
苏云月抬眸瞧他,见他虽眸色深沉复杂,可如今距离近了瞧,发现他眼角周围的肌肤白皙紧绷,隐隐还带着几分未退的稚气,那状态浑然不像是一个当了多年土匪的人该有的。
她心下了然,笑道:“自然是这么想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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